关于
这是我从初二到大一陆续写的三篇故事,这里面的事情大都是有原型的,你会发现所有的故事都在一个叫做“丁桥”的小镇里发生,那里面有着一群善良的人。如果不是今天偶然看到贾平凹先生《高兴》的原著,这几篇文章可能永远尘封在我的QQ空间里了。三篇故事每篇都是一千多字,如果你有心请尽量看完,相信你会有点收获。
关于《人之初》,这个故事是很小的时候一个远房表亲的故事,有一个未婚妈妈生下了孩子然后把孩子托付给我一对不能生育的夫妇,那个时候还非常小,记忆有点模糊了。关于《三十而立》,这个故事的原型就在我身边,这是我初二的时候的一篇日记,那个时候故事里三个主人公的原型的生活都发生了变化,因为对他们的熟悉使我对他们的现在唏嘘不已,前不久故事的一位主人公看到并转载了这篇文章。关于《四十不惑》,这是我某一天在临海看到的一个故事,在等公交的时候看到一群市容执法人员和一位中年的骑黄包车的女子的故事,当时执法人员要拉走她吃饭的家伙,这位中年女子作出了我迄今为止看到的最动容的行为。
人之初
尽管李局长那晚上来到,他的女人还是不辞而别。在那栋李局长花了30万买下来的爱巢里,只有这个40岁的男人在那边骂娘:不是答应去做矫正手术了吗,妈的还是跑了?不是答应给你20万了吗,妈的还是跑了?不是跟你说不要生孩子吗,妈的还是生了?在这个寒冷地飘着雪的冬夜里,四个月的小孩躺在生身母亲的怀抱哩,不住地哭着,他的母亲一个微微发胖的年轻女子则在丁桥的老杨餐厅里痛苦地哭泣,怀抱里的婴孩也止不住的流眼泪,脸被眼泪侵蚀地通红,似乎有一种“喜庆”的味道。餐厅的老板大富是一个好人,但是就快要打烊了,这个年轻的女子仍不肯走也让他有点受不了。“你回去吧,你老公会找你的?”“嗯,我老公在等我呢,你能让我再坐会儿吗?”“这,我们马上打烊了,你换个地方,可以去我家的小宾馆里,那里条件不错。”在大富嫂子的劝告下,那女子进了大富的旅馆。
“妈的,我这辈子怎么倒这么大的霉了!”大年廿八的早上,在大富餐厅里吃饭的人总会听到这么一句。“那小贱人,把孩子给丢下了,谁想得到啊,我当家的可没有说要这东西啊。”“那是你家小儿子吧!”无聊的吃客开始开老杨夫妇的玩笑,“是倒好,给我留下个缺嘴(兔唇)的,我怎么收啊。”那可怜的孩子被老杨70岁的母亲抱在怀里,“可惜小芽儿了,生了富贵家里多好,生到穷人家住茅草。”那小孩让老人服侍,仍不住地哭着,除了那残缺的嘴唇之外,孩子是很标致的,穿着的衣服也不赖,应该是富人家里的。
“或许是保姆带出来扔掉了,也许是小老婆生的小孩,也许是哪个外路佬趁着过年把小孩扔了?”这个淳朴的农民怎么也想不通这个小孩怎么会扔到这里,那个年轻的女子假装出去买点早餐就没回来,让小宾馆唯一的服务员着实自责了一下。一家人开始回想那女人的相貌,那是个20上下的女孩子,首先确定这不是本地人,因为当老杨用丁桥话问她的时候她用不标准的方言回答的;这不是个保姆,老杨的老婆在回忆女子的衣着时想去来这里面有一件外套,县城百货公司里价格老高呢;这不是个正当的人,老杨断言这就是一个二奶。
马上电视节目到了,老杨开始接受记者的采访,拍照还摆着样子在镜头前敬告那位年轻女子:“你的小孩在我这儿,马山到我家拿回去,不然等过了年初八我送到福利院去。”电视记者也开始在镜头前赘述,“这对父母,你们要替自己的孩子负责,你们这样是要负法律责任的。”警方开始介入调查,小孩子被带走拍照,老杨的母亲那天相当兴奋,这个不期而至的小生命让她的晚年生活添了一点乐趣,但是听到警察要带走时,这个老妇开始不高兴,她始终认为自己儿子捡了这小孩就是她们家的了。晚上,节目在电视上播出,老杨引以为豪的推断论被掐了,电视里之说这可能是一对外地夫妻负担不起兔唇的治疗费而远走,孩子的身世就这样被定形,它本可以说出来,但是……
到了上八,孩子仍然在老杨家里寄养着,老太太很喜欢这个有点丑的小孩儿;但是老杨知道,孩子终究不是自己的,况且电视里还有母亲把女孩扔下去自己逍遥的,他决定报复这个“狠心的女人”。年初十,小孩被送往福利院,那天电视里对这个小孩做了最后一次报导,记者义正严词的说道:“孩子终究被送到了福利院,我想问问电视机前抛弃它的父母,你们忍心在这么个欢庆的日子去感受这份别离吗?”
孩子去世的时候是元宵节,距离老杨送到福利院不过五天时间,原因是心肺功能的障碍,在睡眠中突然死去,负责照顾的阿姨到了十五的上午才体觉到这个生命的消亡。杨家的老小决定去看这个小孩最后的一面,那有点封建的老妇也不顾风俗在元宵节赶到县城。“好好的小芽儿死掉可惜了,生在富贵之家却落了这个下场。”“晦气总不会在我家发生,这该死的富人,该死的包二奶。”“人啊,命真是苦啊,好好的小孩,就这么送了。”
孩子在十八被送到公墓埋了,身上穿着是老杨母亲给买的衣服,是该忘掉它生身父母的时候了。这小孩孤单的留下,就这么睡在一堆的死人旁边。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的。”关于这个小孩,杨大富在后来的时间里总这么形容。
三十而立
三十岁的林坐在北上的火车上,陪伴他的是三岁的女儿和不情愿的妻子。
三十岁的静享受这世界的美丽,抑或是她认为她应得的世界。
十八岁的他们,在高考之后,无一上榜,全部做了农民,这就是下一轮十二年的开始。
红和林干起了家里的老家当——货郎。在12年前的丁桥,这个职业一度兴盛一时,南方的小镇有上千的农民在外面这样的生活。12年后的现在,丁桥的首富即时当年的货郎,只不过那小子把生意做到了俄罗斯,“他妈的抓住了机遇,倒爷……”林总是把自己没有发达的原因归结于此。倒爷回来之后,坐着大宝马,后座上竟然放着成捆的现金,还乡了。“他妈的打劫这小子……”红每次输完之后总是恶狠狠的说,以至于说了一点的绑架杀人,把父亲的周转资金就此输光,红失去了父亲,那倔强的老头至今不肯原谅这个“逆子”。
在时间迈向新千年的时候,两个赌徒赢了一笔钱,红还完了父亲的亏空;林还完了情债娶了一个邻村的女人,这个矮小的男人一度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要向他那酒鬼舅舅一样打光棍了。货郎的生意彻底的倒闭了,两个男人开始了摆小超市的念头,有一次在大商场入侵丁桥之下,他们的一爿小店就此轰然倒下,留守或者外逃?
静在中国20世纪最后的牛市赚了生命最重要的一笔金,甚至她的母亲在这辈子都想不到没有出嫁的女儿能拿到这么多的人头,她那三个木匠哥哥拼在一起都没有这个小女儿钱多。
生命的脚步在这个时候突然让人发颤,在静的婚礼上,当看到农村难得一见的“四个圈”桑塔纳时,两个举棋不定的男人开始了分离。在一次牌局上,红说自己要去昆明看看,丁桥的丝织业在东南亚有相当好的销路,于是刚结婚的红来到了西南角。不信命的林选择了留守,这就是生活,妻子生下了龙凤胎儿子却不幸夭折,这一度让林的母亲瞧不起本来就不怎么“厉害”的媳妇儿,夹在婆媳矛盾之间的林难抉择,出力不讨好的他又一次输光了自己的全部积蓄。
02年底。红回来了,没有赚钱在这个不认识的地方,地保们占有者不多的场地,初来咋到的他将家里凑成的3万变成了1万,在和妻子的争吵中红选择回来。林则开始联系北京的倒爷,开始了进京的准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北京会赶上什么,但是只要能赚到钱他什么都不在乎。红则开始了自己的富贵之旅,在先生的辅助下这个高中毕业的女人成了丁桥的女首富,并开始花大价钱竞选市里的人大代表,她说自己只是想为人民服务。
三十岁的红和四岁的儿子分吃着5毛钱的火腿肠,四岁的男孩替他父亲招呼着生意:“修煤气灶,热水器哦……”
三十岁的林,女儿想要吃没有吃过的棒糖,这个三十岁的男人竟然花了1块钱买了两根,自己一个女儿一个。
三十岁的静在大会堂的代表席上为了村口的人行横道和交通局的局长剑拔弩张,几天之后她的照片上了头条:“女代表舌战交通局长”。
“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回到丁桥呢?”
“过年,或许不再回来了。”
四十不惑
今天用生命换取金钱,日后用金钱换取生命。
冬日的晚上,六点半,太阳在一个多钟头前就已经落山。热闹一天丁桥开始变得寂静,路上看不见什么人影,只有一个孤单的身影在警务室的门口徘徊,始终不肯散去。车已收去五个小时了,女人仍不肯承认自己是非法营运,在这个“春运的特殊时期”,她吃饭的家伙——一辆半新的电动车被收走了,无助的女人仍然希望能够拿回她的车子,尽管旁边的村民不住的劝阻,她给了一个自称和队长相好的男人50块钱,男人没回来——但愿是找队长去了。
她围着洁白的围巾,身上红色的棉袄和灰色的冬裤在和城管的搏斗中沾上了些许的泥土但是仍见清爽的样子,脚上的暖鞋已经磨掉了底儿,只有一层的泡沫撑着。女人不断的用家乡话咒骂那些没收她车子的城管们,尽管在这个寒冷的冬夜丁桥已找不到能听她说话的人。她的男人,一个在丁桥的铁厂当锻造工的高大男人还在加班,他不知道有个人在等待他。
四十岁的女人和她的丈夫在8年前来到丁桥,那时的丁桥远没有现在这么的发达,只有零星的几个小厂子在生产丁桥传统的丝绸衣服。在那个炎热的夏天,她和她的男人从内地来到丁桥这个再普通不过的海边小镇,租到了邻居健生家的老房子里开始做熟食的生意。两个在老家收入不到3000的农民来到了这个人均收入6000的江南小城镇,在这样的地方生活对于习惯家乡刀耕火种的他们代价太高了。小熟食店有条不紊得开着,他们的异乡风味也一时捕获了丁桥人挑剔的胃口,第一年收回了成本,第二年小有零头,他们赚了接近一万元这对于习惯贫穷的他们来说确实像发了一样,男人开始飘然。
你很难想像平时厚道的男人在有钱之后会怎么做,她的男人跃进在小有钱之后也开始让他的女人大吃一惊,这个高大微胖的男人喜欢上丁桥男人赚钱的最快方式——赌博,也在这两张牌的进出之间,钱没有了。而可怜的熟食店也由于竞争对手放出的流言生意日淡,在03年的非典之后彻底关闭,他们又一次无家可归了,他们的房东健生在那个时候还是村里塑料厂的工人,在失业半个月之后,这个矮小的房东给他们介绍了一个工作,去拉丝厂做漂染工人。女人很喜欢这个看起来有点繁重的工作,虽然两个人收入加起来一个月和原先相差无机,繁重的工作把男人压得喘不过气儿,他再也没有力气去享受赌博了。男人倒不是很乐意,这个多少读过点树的认为这样的东西无疑是在消耗自己的寿命,过年回来之后挑剔的高个子辞掉了这个工作。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少了贵人相助,锻造工的工作找到有点不易了,女人没有找到工作,开始兜售5毛钱一杯的珍珠奶茶,骑着一辆改装的三轮车周旋于三岁的小孩和三十岁的妇女之间,在四十几度的中午抑或晚风袭人的秋天晚上。“这日子过的不错的哩。”女人在和老罗老伴聊天的时候老高兴的笑着。
时间仍旧流驶,日子还是这样,女人又发现了一样可以赚更多钱的好法子,“兴许我能比本地人赚更多呢?”女人想。女人开始在饭桌上说服那个赌徒让自己来赌一把。这样不行,你不能做这种事情的,那是犯法的啦,什么时候被扣都不知道的。”男人起先是坚决的不同意。“那我就去你们厂子里当烧饭的!”“这……更不行,我的老婆不是伺候别人的。”“那就把孩子叫来,我们再做熟食?”“这……孩子还是让他读点书吧,有文化比什么都好。”“那你就许我做吧?”女人花了将近5000在当地买了一台无牌的助动车,开始了营运生涯,她本可以这次不用被抓,但是为了节约办证的2000元钱,她决定铤而走险,也就在这个小年夜的夜里被抓了,在那个夜她十点回家。
外面有欢庆小年夜的人群,有电视里的各种春节的晚会。 40岁的女人回到了她的住所,战抖,饥饿,黑暗而绝望,男人老早在那里等待妻子的归来。“你终归不是赌博的料?”男人扔下这句话睡着了,女人没有哭逐渐的开始收拾行装准备过年回家。
在廿五那天,这对夫妻不辞而别,在桌上放着一个月的房租150元,房东健生拨通男人电话的时候,他们已经踏上了归程。房子里杂乱堆着他们的工具,一张折叠桌子,几把塑料凳子,一个破旧的炉灶。一张床,床头还有男人没有倒掉的烟灰。那辆破旧的贴着“珍珠奶茶”字样的小三轮静静地在墙角躺着,等待明年的再次上场。
大年初一聊天,罗阿婆还在和人诉说着小年她看到的惊人的一幕:“你知道吗?那外路佬气狠的,头盔们想没收她车子的时候,在地上直打滚呢,一边还在用她们那边的土话骂人。那女的都快哭昏过去了。先是闹,然后竟然用头撞执法队的车门,看着让人心酸的要死。最后一脚踢在张队长身上,气的张队长给她一闷头,说肯定不放过他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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